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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紅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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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皇帝的到來, 皇家教育學院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一身黑衣背著血紅“繡”字的繡衣衛更是無處不在。

楚天舒帶著人在學院門口迎接皇帝, 車輦一到,所有人都下跪行禮, 楚天舒剛剛屈膝, 就聽見皇帝在輦上開口:“安成起來, 為朕引路。”

皇帝見過整個皇家教育學院的設計圖,但是實地考察還是第一次。雖然楚天舒已經努力不去改變教育學院的建築風格, 但是還是留下了不少與本世界不同的建築特色。比如門前那被水泥鋪滿的巨大廣場, 比如大門上那鎏金的“皇家教育學院”這六個金屬大字——皇帝坐在輦上的時候欣賞了好一會兒, 那是他的禦筆親書。

“來, 安成與本王同坐。”忠順親王坐在禦輦前方的一輛敞篷馬車上,意思是為王前驅。聽見皇帝的話, 他就向著楚天舒露出了一個微笑。

休養了半年多的忠順親王不但沒有痊愈, 反而看起來更加憔悴了,瘦骨支離, 好像隨時可能倒下。楚天舒偷偷用輔助系統掃描了他的身體,發現他的內臟器官都快要到了極限了。按照他的身體狀態,好好保養的話,也只能活個兩三年, 情況不好的話, 連一年都支撐不到。

忠順親王笑容親切,楚天舒也微笑著向他行禮。但是楚天舒已經感覺到了他對自己態度的細微變化,那種親和外表下隱藏的隱隱惡意十分微妙, 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在這半年期間變了這麽多?是因為她和謝鯤走得太近,而忠順親王始終未能將謝鯤拉攏過來的緣故嗎?

楚天舒一路介紹著將皇帝一行帶到了今天畢業典禮舉辦的地方。這是一個類似於劇場、體育場的地方,前方有一個高臺,高臺下是一片空地,空地後面則是逐級增高的臺階,可以擺放座位。

平時女學生們會在這裏上武課,楚天舒從帝國鍛體術中提取了一些最基本的動作,選了一個女繡衣衛教她們。一則強身健體,二則保護自己。

所以大家都習慣叫這裏演武場。

不過今天的演武場和平時大不相同,鮮花綠植、步障香爐相鄰擺放。被裝扮一新的高臺充當了主席臺,皇帝就要在上方高坐,觀看今天的畢業典禮。

考慮到時代背景的不同,楚天舒並沒有全盤負責這次畢業典禮的安排,具體工作都交給了臨時委任的秦可女士。秦可女士戰戰兢兢地接受了這份全新的工作,好在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秦可了。這幾個月主持學院日常工作的經歷,已經把她鍛煉出來了不少。

禮部也派來了官員負責這次活動,與秦可對接,共同安排這次活動的各個環節。

在楚天舒為禮部提供了一些表演的小道具之後,禮部官員的態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親近起來,雙方的合作也像是抹了潤滑油的齒輪一樣運轉流暢。

皇帝坐在主席臺上,興致勃勃地看著下方的一切,還把忠順親王和楚天舒都叫到自己身邊來陪著他說話。有資格跟隨皇帝來參加這次典禮的官員們則按照地位就座於後方臺階上擺放好的椅子上,有宮女來回穿梭,為他們端茶送水。

“朕早就聽不少人說,安成把這些女學生教得不錯,學院裏也一派欣欣向榮,可惜直到今日才有空來看看。”皇帝摸著自己下巴上濃密的短須,目光從場地中掃過。說實話,這種規模的盛會也只有每年過年時候才有,但是卻沒有現在這種生機勃勃的氣氛。

忠順親王輕輕咳了一聲,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安成不僅自己美貌,我看這些女學生到安成手下學習了這幾個月,也都跟著變得美貌了,難道是安成有什麽美容秘方不成?”

皇帝聽了,興致盎然地尋找著那些女學生的身影,想看看是不是真如忠順親王所說的那樣。

楚天舒也笑著回答:“王爺開玩笑呢。這些女學生雖然年紀不大,可也是未來的朝廷之才,為君主和天下黎民效命,您怎麽能只關心她們的容貌呢?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朝廷上下都只關註教育學院女學生的容貌,不但教育學院將淪為笑話,朝廷更是要損失不少未來的忠誠幹員。”

忠順親王哈哈笑了起來:“小安成,你什麽時候這麽嚴肅開不起玩笑了?本王只是想讓一個愛姬變得更美一些而已,可沒有用容貌來衡量教育學院女學生的想法。”

兩個人都是滿臉笑容,一個眼神親切,一個神情平和,看得下方的官員們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這安成縣主小小年紀,就能在陛下和忠順親王這兩位面前這麽有面子,以後可不能得罪她。

皇帝倒是若有所思。

楚天舒轉過頭來一臉嚴肅地對他說:“陛下,既然當初都已經說好了,這些女學生畢業之後要到朝廷任職,哪怕是編外特許的女官,也是朝廷一員,那就把她們當成同僚對待,不要時時刻刻關註她們的性別。否則這教育學院以後還怎麽去為陛下培育人才?”

忠順親王眉毛一抖,眼神隱晦地掃過皇帝的臉色,想看看自己這位心胸遠遠算不上寬廣的好哥哥會作何反應。

若是這番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說的,皇帝一定會肅容傾聽,可是安成縣主算什麽呢?

但是,下一秒鐘,讓忠順親王差點把眼睛掉到地上的事情就發生了。

皇帝的臉上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正色回答:“安成所言有理,朕將宣告天下,凡是朝廷官員,無論男女,皆一視同仁。若有歧視女官,對女官不敬失禮者,將同樣以不尊朝廷、犯上無禮之罪處置。”

“陛下英明。”楚天舒深深一禮,皇帝臉上升起了自豪的笑意。

忠順親王面色有瞬間的扭曲,這是他認識的皇帝嗎?還是皇帝和楚天舒之間什麽時候達成了某種他不知道的協議?

他可是得到消息,當初皇帝去皇莊第一次見到楚天舒的時候,看著楚天舒的眼神明明是男人對女人感興趣的那種。之所以一直沒有對謝鯤動手,他就是想等著皇帝對楚天舒的意圖暴露出來之後,讓謝鯤自己來找他合作。

怎麽今天皇帝對楚天舒的樣子和他預料的截然不同?

正在他心中不解之時,皇帝卻把頭轉向忠順親王感慨起來:“不知為何,方才看著安成的樣子,竟然讓朕想起了當初的王太傅。”

王太傅指的是當初在上書房教導他們這些皇子的大臣王赟。王赟乃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更是儒林領袖,門生遍布天下。

當時擔任太傅時,王赟已經年近七旬,須發皆白,但是讓他們這些皇子全都發自內心地敬畏這位老先生的是,面對他們這些被所有人或明或暗分為三六九等的皇子,他的態度是一視同仁。

哪怕是太子來了,王赟也從來不曾有任何改變。只要坐在上書房,就是他的學生,不管你母親是誰,不管你外祖家有沒有勢力,也不管你在先皇面前是否得寵,都沒有區別。功課做得好就被誇讚,做得不好就被批評,然後老先生還要額外給你補課、布置新的課業。

忠順親王也心中惆悵起來,那是為數不多的不曾因為他的出身和境遇看不起他的官員之一了。

可惜的是,在皇帝尚未登基時,王太傅就已經仙逝了。

不過,把楚天舒看成王太傅是什麽鬼?他們兩個的差距辣麽大,皇帝確定自己的眼神沒有問題?

背對他們站在主席臺邊上的楚天舒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暗笑。

中秋宮宴,太上皇死在皇帝面前,在皇帝處於最恐懼的狀態時,楚天舒趁機對他發動了精神沖擊,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一個隱晦的標記。平時沒有什麽影響,但是只要楚天舒發動自己的精神力,引發這個精神標記,皇帝就會想起那種驚恐敬畏的感覺。

只是她也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把她和以前的太傅聯系起來,難道是她剛才太一本正經了?還是有什麽關鍵詞被她觸發了?

這樣也好,想必皇帝不會重口味到對他的太傅有什麽非分之想。

楚天舒站在主席臺邊緣,在關註的是主席臺後方不遠處的一排房間,那裏是今天參加典禮儀式的出場人員休息、更衣、化妝的地方。

她剛才看見元春走了過去,今天小班女學生並不上臺表演,而是在臺下觀禮。現在在那裏和元春有關系的,也只有作為小班女生代表準備上臺發言的王熙鳳了。

其實當初元春主動登門拜訪楚天舒,並提出想要到教育學院擔任教員的時候,楚天舒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她知道,一般像寧榮二府這樣的老牌勳貴是不太看得上她這個皇家教育學院的,元春按說是很早就定下了入宮的人生規劃才對,賈家怎麽會同意她來擔任這裏的教員呢?

事出反常,楚天舒反而十分順利地答應了元春的請求。想要在她的地盤上做什麽,那還要看看她是否允許呢。

從開學到如今,元春教學認真細致,態度溫和耐心,深受那些小女生的好評。和楚天舒派去教授數學的宮女相比,元春更得學生的喜愛。

不過今天,似乎是要露出她的真正目的了?楚天舒想起坐在主席臺上的皇帝,嘴角微微勾了起來,還是沖著入宮來的嗎?

元春今天打扮得端莊典雅而又不失明媚,和她平時那種認真嚴肅的夫子形象有很大區別。把門的宮女認識她,微笑著和她打招呼:“賈先生。”

“我去看看鳳哥兒。這丫頭平時膽大,不知道這會兒怎麽樣了。”元春語氣溫柔。

宮女也知道賈元春和王熙鳳是一對表姐妹,根本沒有阻攔就讓她進屋去了。

房間裏只有王熙鳳一個人,她已經換好了衣裳,畫好了妝容,發髻上燦爛奪目的鳳釵一下子跳入了元春的眼中。

“元春姐姐。”王熙鳳不知道在想什麽,被開門的聲音嚇得猛然一抖,回頭才發現是元春,立時松了口氣。

元春走到她跟前坐下:“在想什麽呢?”

王熙鳳伸出一只手按在胸口:“我好緊張,想起來等會兒就要在那麽多人面前講話,害怕自己到時候連走路都不會了。”

就算是她以前經常上街,比一般的閨閣小姐見過的世面多多了,也不能跟今天的場面相比啊。

皇帝在上面,百官在下面,都看著她聽著她……想想就覺得雙腿發軟。

元春忍不住笑了:“到現在才害怕不是太晚了嗎?”她從鏡子裏看著王熙鳳那張明媚飛揚的臉,眼神中有微微的羨慕。能夠把她養成這樣的性格,她的父母應該很寵她吧?

她把臉伸過去,和王熙鳳一起照著銅鏡,鏡中的自己,微笑下隱藏的是什麽?

可是,當她站在這個位置上,有些事情就不能不去做。

“元春姐姐,你說你和賈璉都是一家人,怎麽性格為人就相差那麽大呢?”王熙鳳想起賈璉的反應,忍不住向賈元春抱怨起來,“我叔叔聽說了我要上臺講話,都很高興,還幫我檢查講話內容,提醒我註意事項呢。他都沒說不許我拋頭露面,賈璉反而跑過來不讓我上臺!”

“如今又不是過去,咱們學院這麽多女學生都要出去做女官了,連陛下都支持的事情,滿朝都沒什麽人敢出來反對,就賈璉這麽頑固保守!”說的急了,王熙鳳把從秦助理那裏聽來的一些詞都用上了。

聽到王子騰不但不攔阻,反而還幫王熙鳳提醒王熙鳳,賈元春的眼神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她端起一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手指不經心地從杯口上滑過:“我覺得,他說不定是吃醋,害怕別人都看見你這麽漂亮,跟他爭搶呢。”

王熙鳳塗著脂粉的臉也忍不住有些紅,飛了元春一眼:“表姐好不害臊!”

元春輕輕一笑,把茶杯遞到了她唇邊:“好好好,是我不對,來來來,我給未來的女官大人端茶了,請女官大人喝一口,就不要生我的氣了。”

害怕唇上的口脂脫落,王熙鳳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宮女走了進來:“賈先生,縣主請您過去一趟。”

元春愕然,將手中的杯子往王熙鳳面前舉了舉:“鳳哥兒,你若是渴了就自己喝吧,我去看看縣主叫我有何事。”

王熙鳳點了點頭,心中再次把準備好的講話稿從頭開始默背起來。

元春心中惴惴,想不出來這個時侯安成縣主叫她有什麽事,便試探著問帶路的宮女,可惜宮女也是一問三不知。

宮女把元春帶到了演武場邊上不遠處的竹林中,元春提起了警惕。雖然這個宮女確實是縣主身邊的,但是將她帶到這樣偏僻的地方,還是要小心一點,免得被人算計了。

等到她隨著宮女拐了個彎,看見坐在竹林石桌旁邊的楚天舒時,才暗自松了口氣。不過想起楚天舒叫她過來的意圖,元春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賈先生,請坐。”楚天舒和大家一樣稱呼元春,伸手請她在石桌對面鋪好了墊子的石凳上坐下,親自提起精致晶瑩的冰裂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請用。”

元春雙手捧著茶杯,目中驚疑,遲遲不敢入口。

“竹林中有些涼,喝口熱茶。”楚天舒看著她笑,“放心,與你給王熙鳳喝的不一樣,沒有加料。”

元春手一抖,茶杯傾斜,滾燙的茶水灑到了精心保養的手背上,瞬間紅了一片。

她慢慢將茶杯放在石桌上,站起身來:“我不懂縣主在說什麽。我給鳳哥兒喝了什麽?加了什麽料?”

看著平時溫柔嫻雅的元春瞬間變身刺猬,楚天舒輕輕搖頭:“這個先不說,來,先搽點藥,免得你的手上留了疤痕。”

元春就看見她伸手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只造型奇特的白色圓盒,兩只手旋轉了幾下,就把圓盒打開,放在桌上推了過來。她猶豫了一下,看著手上一片紅通通的印記,還是沈默地坐了下來,拿起了盒子。

白色的膏體在手背上緩緩推開,清涼的感覺瞬間取代了方才的灼熱感。

“你不要怕。我叫你來,並不是想要追究你的責任,只是想知道,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楚天舒看見元春走進王熙鳳等待的房間裏時,就有了一種感覺。她輕輕靠近了幾步,聽見元春說話的聲音中隱含的緊繃感覺,就大致猜到了她想要做什麽。

她只是有些不解,賈元春為什麽要這麽做?

“王熙鳳是你親自推薦的,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元春垂下眼皮,良久才開口:“這次典禮只有學生代表發言的環節,又沒有教員上臺講話的部分。”她是沒有資格上去的,所以才會想著推薦王熙鳳之後,讓賈璉勸她放棄,到時候臨場缺人,她只要操作得當,就能替代王熙鳳出面。哪怕不是講話,而是以王熙鳳的師長或者親眷的身份出面,只要給陛下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夠了。

楚天舒是知道元春在原著中結局的,對這個以一身肩負整個家族興亡的女子存著欣賞和同情的心理。

所謂的簪纓世族,男子個個荒淫無能,每日只以享受快活為事,就連口稱女子都是水做的骨肉的賈寶玉,也不曾為這個即將傾倒的大廈做過什麽貢獻。反而是這個家族中的女子,一個個閃爍著耀眼的光彩。

上至小姐下到丫頭,都讓人忍不住憐惜。

其中為賈家興盛做出最大貢獻的就是元春。人人都說她在宮中當了貴妃,該過著多麽富貴滿足的日子啊。可是當元春回家省親的時候,卻拉著親人的手落淚不止,把那富麗堂皇的宮中稱作“見不得人的地方”,說“骨肉分離,終無意趣”。可是不與骨肉分離,又該如何保護這個已經日漸衰敗的大家族呢?

從種種情況來看,元春在宮中並不得寵。她耗費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不過是為了延緩賈家的覆滅。

雖然如今的劇情已經跑偏,可是從她的性格來說,楚天舒猜她還是準備走這麽一條路,為了家族入宮。難怪她會主動來找楚天舒,要做教育學院的教員呢,大概是早就想到皇帝遲早要到這裏來巡視,一直在等待機會吧。

可這是一條不歸路啊!

“你想讓陛下看中你,接你入宮?”楚天舒語氣柔和,生怕讓元春誤會自己在鄙視她。

元春感受到楚天舒的善意,慢慢擡起了頭,看到楚天舒臉上果然一片平和,繃緊的身體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其實她的祖母和父母早就商量好了,可以送她入宮。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容貌雖然不錯,卻不是那等傾城之色,更不擅長引誘君心,入宮之後也很難從三千佳麗中脫穎而出。原想著憑著賈家和王家的背景,在宮中打點上下,熬上幾年總有出頭之日。

可是沒想到竟然突然出現了這麽一個只招收女學生的皇家教育學院,陛下非常重視,元春突然找到了辦法:如果她能夠在入宮之前就讓陛下對她有一個深刻的好印象,入宮之後相比就更容易得到陛下的青睞了。

“你想過入宮之後會過上什麽日子嗎?你喜歡和那麽多女人爭搶陛下的恩寵嗎?每天坐在宮中,徒勞等待,不知道陛下今天是否會召見?滿心期待,卻聽見陛下去了別的女人宮中,你能夠接受嗎?”楚天舒輕聲問她。

元春的臉色有些發白。哪個少女不懷春?誰不想擁有一個珍愛自己的夫婿,全部身心都用在自己一個人身上,眼睛裏永遠只看見自己一個人?可是,她不能那麽自私,只顧著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縣主根本不知道賈家現在面臨著什麽樣的局面!她如果什麽也不做,眼睜睜看著家族覆滅,她怎麽對得起家族這麽多年的供養之恩?

“我,我沒有別的選擇。”元春深吸了一口氣,“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不該在學院裏使用這種手段,縣主將我逐出學院我也認了。”

楚天舒哪裏是要把她趕走,相反,她想要的是把元春留下來。

“你有別的選擇。”她用堅定的語氣說。

“我能理解你想要報答家族和親人的心情,可是卻不覺得你報恩只能有一條路。”楚天舒直視著元春的眼睛,表情誠懇,“賈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開辦這麽一所教育學院,而且只招收女學生嗎?”

元春搖了搖頭。這也是她和很多人都不太理解的地方。其實憑著安成縣主的容貌,又得了這麽一個封號,已經足以讓她嫁一個好夫婿,一輩子躺著過得舒舒服服了。她怎麽就不知道在家裏好好享受,非要折騰一個教育學院出來?

陛下同意他們能夠理解,不管是誰,只要能夠像安成縣主這樣制作出一號營養液這樣神奇有用的寶物,並且願意傳授世人,皇帝都會樂意之至。可是安成縣主卻又是圖個什麽?

“我就是想要天下女子都知道,她們的人生並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宅鬥或者宮鬥這一條路可走。”楚天舒坐直了身體,“世間女子勝過男子者多矣,奈何生為女子,就只能從小到大被後宅的四面墻壁囚禁,一生所爭不過是夫婿寵愛、子女出息、家族興盛,從未為自己的價值去奮鬥過。這何其不公!”

元春看著面前聲音不高卻語氣鏗然的楚天舒,禁不住有些出神。

對方比她還要小兩歲,可是全身卻散發著她所不曾有過的氣勢,那是因為對方有著這樣高遠的目標嗎?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眼神,自嘲地一笑:“縣主目光高遠,為天下女子改命,惠澤後世,功德無量。”可是她不同,她背負的東西太多,已經無法像縣主那樣飛騰九霄。

楚天舒聽出元春並未改變主意,於是換了個角度:“你入宮之後,想要得到什麽呢?”

元春低下頭,有些羞澀:“若是……能得到陛下青眼,生下一兒半女,護著寧榮二府,便是老天庇佑了。”

就算是生了一個女兒,也是一位公主,只要賈家不做謀反之事,陛下也不會讓自己孩子的外祖家太過沒臉,好歹也能保住賈家未來幾十年平安富貴。

楚天舒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賈家為什麽會有覆滅的危機?”

元春臉色有些蒼白,她雖然只是一個女孩兒家,但是自家所做的事情也隱隱有些了解。今上對賈家顯然是很不滿的,而賈家自己背地裏做的那些事情拿出來絕對夠得上抄家問罪,所以她才會想要用自己的一生來換取賈家未來的數十年。

“你入宮了,賈家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因此而消失,陛下也許心中早就有了收拾賈家的方案,收下你不過是為了麻痹賈家以及賈家的姻親世交,只等時機成熟才動手。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根本不可能給你任何子嗣!”

“等到時機成熟,你的命保不住,你想要保住的家族也保不住。”

這就是原著中的劇情,並不是楚天舒的編造。

賈元春的臉色一下子就灰了,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能夠想到入宮去拯救家族已經是她的極限,可是對於宮中的黑暗、君王的殘忍,卻根本沒有足夠的預料。

雖然她不想相信楚天舒的話,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叫喊:安成縣主說的是真的可能發生的!她所做的努力可能都是徒勞!

“我該怎麽辦?”元春失魂落魄,喃喃自問。難道她就只能這樣束手待斃,等著家族和親人走向毀滅?

楚天舒看她終於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心中滿意:“這就是我今天請賈先生過來的目的。”

什麽賈先生……既然如此,她還何必還要在教育學院停留下去……

“若是我說,你只要留在這裏,就可能拯救賈家呢?”楚天舒的一句話讓元春猛然擡頭。

看著元春震驚的表情,楚天舒微笑:“賈家不過是白拿著朝廷的俸祿,卻做了太多骯臟汙濁的事情,讓陛下心中不喜,想要把你們這些吸血蟲一樣的勳貴鏟除。如果賈家能夠為陛下效力,為天下家國做出貢獻,陛下又何必非要將你們趕盡殺絕?”

元春的腦子飛快地旋轉,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天舒的意思:“縣主是說,我只要在這裏好好教書育人,就能夠讓陛下對賈家改觀?”

楚天舒哈哈一笑:“我可不敢替陛下許諾。只是從常理推斷,賈家的存在若是對陛下有益無害,他又怎麽會對賈家下手?”

元春的思緒一下子就拓展開來:對,她在這裏教書育人,為陛下培養人才,然後約束家人,讓他們改過自新,能彌補的就彌補,賈家就還有希望!

“多謝縣主!”元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楚天舒行了個大禮,“縣主指點迷津之恩,賈元春永不忘記!只要縣主不嫌棄,賈元春願意追隨縣主,絕無二心!”

陛下不可靠,可是縣主也是一個好靠山啊!她可是親眼看著縣主隨手就掏出各種神奇的思路和方子,讓六部官員一個個興奮無比,爭先恐後地前來拜訪縣主,都想要從縣主這裏得到好處。

按照這個勢頭,皇家教育學院的規模會越來越大,縣主在朝中的影響也會越來越重要,而她只要成為縣主的重要臂膀,也同樣能夠得到陛下的認可,從而將功贖罪,給賈家爭來一條生路!

看著元春目光中的神采,楚天舒終於松了口氣。好,秦可卿有了,賈元春來了,就差等王熙鳳畢業了。沒關系,回頭早點讓王熙鳳開始實習工作,賈府三大女巨頭就齊了!

賈元春對楚天舒深深行禮後就退出了竹林,她一走,竹林中就繞出了一個高大青年,正是在這裏執行護衛任務的繡衣衛統領謝鯤。

“仙師,我發現你對賈家特別不同。”謝鯤在林中聽了有一會兒了,他知道楚天舒一定能發現他的存在,既然沒有趕他走,就是能讓他聽的。

不過,楚天舒對賈元春的耐心讓他有點嫉妒。

楚天舒笑而不語。謝鯤就明白了,他的猜測沒有錯,仙師和賈家有種特別的關系。從賈璉,到賈珍秦可,再到現在的王熙鳳和賈元春,似乎都和金陵那幾家有關系。

“外面進行到哪裏了?”

“你們那個女學生代表講話結束了,待會兒就該來請你上臺了。”

楚天舒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主席臺邊,正看見王熙鳳滿臉興奮地走下來。看見楚天舒,王熙鳳竟然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她:“院長大人!”

謝鯤對著王熙鳳飛眼刀,可惜王熙鳳根本不在乎:“院長大人,我好高興!”

她剛才不但沒有出什麽紕漏,而且還得到了很多掌聲——那是她的小班同學們,那些比她小了不少的小姑娘們興奮的反應,然後得到了主席臺上陛下的效仿,於是所有官員也都跟著一起鼓掌。

王熙鳳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她現在覺得自己走路都像是在雲上飄。

“這是你努力學習的回報。以後還要繼續加油啊!”楚天舒也抱了抱她,笑著鼓勵她。

王熙鳳用力點頭:“我會的!”她一定要成為天下最有名的女官,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王熙鳳的名字!

大班的十個女學生被引領著上了主席臺,得到了陛下的溫言誇獎,一個個面頰緋紅。吏部侍郎親自上臺為她們頒發了特意為她們制作的身份令牌,從此之後,她們就是朝廷官員了。

典禮上發生的一切飛快地向著天下各處傳播開來,女子也能做官的事情立刻在天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有人讚同,有人批判,有人嘲笑,有人冷眼旁觀。

楚天舒才不管別人怎麽說,在那十個大班女生離校的時候,她親自和她們進行了一番談話。總結起來就是幾點:第一,忘記性別,認真工作;第二,如果被人欺淩,下手不用客氣。第三,打完人之後回來找她,她一定會給她們撐腰。

“如果誰覺得自己學了這一點能耐,就可以嫁個好人家,從此高枕無憂,我也不反對。但是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對方的真正目的。”楚天舒補充了一句,她並不是要讓所有教育學院的畢業生都當單身女強人,“要是有人算計你們,也回來告訴我。”

“皇家教育學院永遠是你們的家,是你們的靠山!”

不久之後,皇家教育學院就有了一些人事變動。楚天舒宣布,秦可擔任管理司司長,賈元春擔任教務司司長。未來,她還計劃讓王熙鳳擔任外聯司司長,用鳳辣子的潑辣精明去對付那些總是來騷擾她的各部官員們。

隨著第一批推廣出去的一號營養液起效,京郊數百畝被劃為試驗田的農家從最開始的憂心忡忡變得無比興奮。不到兩個月,他們剛剛開墾出的荒田中的麥子就已經成熟了。按照那些官爺們說的,接下來還能繼續種植,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這天下不就再也沒有人餓肚子了嗎?

第一批麥子被送到了朝廷之上,皇帝看著金燦燦的飽滿麥穗,眼眶都紅了。群臣山呼萬歲,紛紛歌頌陛下聖明,心中卻知道,安成縣主的位置再也無人能夠推翻。

於是在夏日教育學院擴招的時候,報名的人就比第一次多了好幾倍。

第一次報名的女學生大半都是小康平民之家或者家境不富裕的小官家出身的,並沒有什麽真正高貴的官家小姐。可是現在卻不同了,來報名的女學生中竟然有三分之一出身於三品四品官員家中。

他們不僅僅是想要讓孩子到這裏學習,更想要與安成縣主搭上線,得到各種好處。

大班擴招到二十個名額,小班則變成了三個班九十名學生。即使如此,還有一些不幸落選的學生家長在學院門口徘徊不去,想要讓學院增設新的班級。

幸虧賈元春早就找了好幾位學識淵博的女教員,而楚天舒也再次培訓了一批宮女充當理科基礎教員,倒也沒有出現什麽教學方面的問題。

王熙鳳這幾天有些郁悶,明明她那天講話的反應很好,可是當她如實告訴叔父之後,叔父卻不太高興,這是為什麽?

在教育學院接受了一些隱藏在教材中的理念後,王熙鳳對自我的認知更加明晰了。她不高興,就趁著學院休沐日帶著丫頭換了男裝偷偷溜出了門,這種事情她在金陵也沒少做,所以根本沒當回事。

只是她正在街上逛得高興,就有人過來邀請她:“這位王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王熙鳳訝然打量著對方,四十來歲,白白胖胖,臉上卻沒有一根胡須,說話聲音也有點不對。這是宮裏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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